桃花
文/王昌元编辑/磐石
童年时代,我最爱背的一首诗是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最爱听的一首歌是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高亢激昂的旋律让我如痴如醉。我最爱看的一个人是桃花姑娘,她的美曾让我们这些认识她的男孩们*不守舍,夜不能寐。
桃花和我同村,姓张,面如桃花初开放,柳柔花媚娇无力,身材适中,多一寸太长,少一寸太短。她一张口,或美食、或呢喃、或抿笑、或张狂、或娇啧,皆可为艺术。两条黑亮的大辫一摆动,就像一对翩然起舞的彩蝶。
我的家乡在包河北岸,淙淙流淌的包河水欢快跳跃。从我们的村东头,包河拐了一个弯,弯的东西侧,又有两条大沟像人伸开的双臂伸向前方,在这个三面环水的地方,因早年桃红似火,李莹如玉,村民们称之为桃花岛,桃花全家和十几户村民就住在这个美丽的地方。
离我村五里之遥有一古镇,古镇上有赖氏一家,兄弟四人,在古镇上打架斗殴、横行乡里,人称大赖皮、二赖皮、三赖皮、四赖皮,这四个赖皮都看上桃花姑娘,桃花家从此鸡犬不宁。
大赖皮是古镇鸡鱼交易行的行主,他隔三差五拎两条鱼或者两只鸡上桃花家,桃花的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那时法制不健全,村里的人见了古镇上的人都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更不敢得罪,否则你上镇赶集时揍你一顿也是白揍。桃花爹热情接待了大赖皮,谁知大赖皮喝几杯酒盖脸后就调戏桃花,桃花受辱还不敢发火。有天晚上大赖皮喝高了,非要拉桃花上河湾去,村里人敢怒不敢言。桃花的母亲何婶在村里撕心裂肺的哭叫惊动了我,我当时正和同学大金在家吃饭,闻讯后我拉着大金就往桃花家跑,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大赖皮*鼠狼
一般的眼睛闪着寒光,一只短而粗的鼻子,鼻孔微微向上掀着,好似柳条上倒挂的鸣蝉。他一手拽着桃花的大辫子,一手挥舞寒光闪闪的匕首,桃花美丽的大眼睛饱含泪水,活像饱受了惊恐的小白兔。村民们远远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我大吼一声:“大赖皮,你给我住手!”大赖皮看清我比他矮了半头,放下桃花就向我扑来,我身后的大金练过武功,上前一脚把大赖皮踢倒在地,大赖皮哪吃过这个亏,起身就要拼命,我指着大金警告大赖皮:“这是我的同学大金,他爸就是公社的金部长,你再敢放肆,明天非抓你选民兵指挥部不可。”大赖皮顿时像扎破的皮球一样泄了气,桃花躲过了一劫。
二赖皮当时是税务所的临时工,虽是临时工却比所长还厉害,当时收车船使用税,桃花的哥和几家亲戚倒了霉,只要开三轮或四轮出门,二赖皮都会把车扣走,并扬言只要桃花去要,一分钱不罚就给车。
三赖皮是公社改成乡后的联防队队长,当时全乡指令性叫老百姓种植烟叶,因栽烟叶只富财*不富民,老百姓栽上后就不管理了,当时乡里就派联防队员下乡,发现谁家烤烟田里有烟花就抓谁办学习班罚款,理由是烟花影响烟叶的生长,三赖皮有一天发现桃花家的烟田
里有烟花,就把桃花爹抓走关了起来,并放风说,只要桃花来找他求情,事情好商量。
四赖皮当时是乡计划生育常抓队的队长,桃花的哥哥因超生二胎被四赖皮抓去整得死去活来,并扬言要扒房、抽地、扫地出门,并找人捎信:只要桃花来找他求情,他就可以放人。
桃花的美也使村里多次逢凶化吉。那时家乡通讯不方便,老支书给村民约定,只要听到村里的大喇叭放豫剧《朝阳沟》,就是计划生育检查的来了,凡是超生户都要抓紧躲避,可是有一次县检查组搞突然袭击,老支书没有来得及放《朝阳沟》,检查组已经进村。老支书情急之中想出一计,他把几个检查组的成员领到桃花家。检查组组长看到娇艳俊美的桃花后,张开的嘴再也合不上了,老支书花钱买菜,让桃花给检查组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检查组吃美味,喝美酒,看美人,那次检查的成绩出奇的好,老支书高兴地给桃花她爹送去了两箱高炉大曲。
桃花最后还是违心地嫁给了大赖皮,据说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桃花爹骑自行车去赶集,被痞子撞了车,痞子还打了桃花爹两巴掌,也不知大赖皮从哪里赶了过来,狠揍了痞子一顿给桃花爹出了气;第二个原因是大赖皮瞄上了桃花最疼爱的小弟弟,扬言桃花不嫁给他,就杀死她的小弟弟。
二十多年过去了,在这期间,有时偶尔听到桃花的消息。有人说桃花嫁过去后,大赖皮曾召开家庭会,对几个赖皮弟弟说:“过去的事就算了,现在桃花是你们的嫂子啦,谁都不能再胡来了。”还有人说桃花先后给大赖皮生了两个儿子。
年农历大年三十,我带着全家回老家陪父亲过年,因我的两个儿子今年先后考上国税和法院的公务员,全家人非常高兴,我正领着两个儿子向满面红光的父亲敬酒时,突然堂哥跑来喊我:“你快去制止一下吧,马上要出人命了。”我忙问出了什么事,堂哥说桃花领着两个儿子马上就要把*郎给打死了。堂哥告诉我,*郎家的狗吓着桃花哥的孙子了,桃花的哥要求*郎两个小时内必须把狗打死,单门独户的*郎家只同意赔钱、赔礼,不同意打死喂养多年的狗,桃花的哥打电话给桃花,桃花带着两个儿子赶来兴师问罪。
我赶到村西头的十字路口,只见桃花胖胖的圆脸像一团刚从冰箱里掏出来的奶油,上面挂着一层寒霜,身旁站着和当年大赖皮发像一个模子做出来的两个人高马大的小赖皮,桃花抡起木棒正要向躺在地上求饶的*郎头上打去,两个小赖皮也用穿着皮鞋的脚往*郎身上猛踹,我大喝一声住手,跟在我身后的两个儿子也上前制止住了打人的两个小赖皮。桃花拿棍的手一时僵在半空中。此时,我的眼前像放电影一样变化着镜头,一会是当年长着大辫子一张口就有笑溢出来的桃花,一会是满脸横肉的桃花变成拖着一条独辫的阿Q,而地上的*郎也变成了可怜的小尼姑。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杜甫的绝句漫兴诗中的两句:“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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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元,男,年出生,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涡阳县作家协会主席。已在各类报刊、电台等媒体发表散文、小说等六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