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尚好的下午，手艺君和我们元旦期间即将开课的古法妆品技艺传承人张咏缇老师聊了聊关于复原古代妆品的那些故事。
『还原妆品过程中的张咏缇』
第一次见到张咏缇老师，就觉得她和一般的90后女孩子有一些不同，也许是她的妆面富有中国古典“美人面”的美感，又或许是她有一些令人吃惊的直接，她就像是一只尚未被城市驯化的灵性动物，以自己的方式生存。
你是如何接触到古妆复原，又如何学会古妆复原的呢？
这大概是她被人问及的最多的一个问题，一个90后的女生，本科学习的是法学，看上去和现在做的事毫不相关。
“我出生在东北辽宁朝阳的一个县城，可以说是东北最穷的一个地区，因为穷，这些东西才有可能保留下来。我们那会，县城都买不到像样的护肤品，大家就只能自己做。当时我大姨结婚，为了买一管口红特意跑到沈阳去。院子里紫茉莉开花了，我姥姥和妈妈她们就把它做成胭脂往脸上涂，这是非常自然的一件事，根本没人把这叫“传统文化”，没想到现在变成传承了。”
“我从小和我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从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和我姥爷学习做这些。我姥爷从退休后就一直在做，开始是因为他自己的皮肤问题，自己给自己治疗，发展到后来就开始做一些日常用品。他在那里做，我跟着玩。我们家有很多古书，我姥爷自己也会从古书中琢磨一些方子。”
后来是怎么会跟随李芽老师系统学习的呢？
两年前，张咏缇跟随先生来到上海生活。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看到李芽老师撰写的古代妆品课题的书，一看是上海戏剧学院的老师，就萌发了认识的念头。她没有多想就直接去了上海戏剧学院，四处打听李老师的联系方式。因为是暑假，老师都不在学校，学校的工作人员将信将疑拨通了李老师的电话，咏缇在电话里说明来意，李老师当即邀请她面谈，见过面后，很快又去咏缇家看了她复原的妆品，看完之后，李老师就决定收她这个徒弟，“其实很长时间来，李老师就想找一个有实操经验的人合作，她在理论研究上非常有经验，但需要一个人用实践来证明理论，同时，我也需要有专业的老师给我提供理论上的依据。”
“我在东北的时候做这些纯粹是觉得好玩，但来到上海后，认识了李芽老师，发现这是一门学科，这时候才意识到我可以把它作为自己的事业去做。至于将来能不能靠这个赚钱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我可以学习，能学到什么程度就学到什么程度。反正我又饿不死，就算没收入，哪怕去打个工刷个盘子我都能活下去。”
到目前为止，你们还原比较成熟的古代妆品有哪些？
米粉、铅粉、紫粉、珍珠粉和玉簪粉、香粉、玉女桃花粉、古方胭脂等等。
当天我们以胡胭脂为例，了解了制作的全过程。
『胡胭脂的制作过程。引自张咏缇所著论文《中国古方胭脂与妆粉复原研究》』
使用的原材料为：
『紫铆，是制作胭脂色彩的来源』
『腾冲卫矛，可以丰润唇色』
『胡桐泪，利用胡桐上的胶脂可以增加胭脂的粘性』
『草木碱，由含钾量高的草木灰过滤后，放入锅中熬，得出白色结晶。草木碱是咏缇自己熬制的，比市面上买的纯度更高』
『石蜜，即可防腐，又可治疗口疮』
『用炭火将水慢慢煮开』
『达到“鱼眼沸”的程度，即泡泡像鱼眼珠差不多大的时候，才可以下紫铆』
那一天我们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等水开，我问咏缇是否可以换成电磁炉煮水，她说不行，因为电磁炉的温度过高，水始终是在沸腾的状态，我们无法得知什么才是真正的火候。等第一遍煮紫铆的水开了后再放入白皮，然后再沸，加入胡桐泪，如此这般，需要十余遍，才算是煮好。
等煮好后过滤出汁液，将棉絮浸入汁液中，取出烘干，再反复多次，以增加色浓度，最后得到一块吸取了汁液色素的胭脂饼，放在盒中。
『这就是复原的胡胭脂，盒中其实是一块棉饼。』
古人使用这款胭脂的时候，需要借助胭脂棍蘸取后点唇，使用起来有些复杂，为了更贴近现代人的使用习惯，咏缇将成品做了些许改良。省去了使用棉饼的方法，直接将过滤后的汁液放入瓶管中，类似现在的唇彩，使用的时候先在嘴唇上涂些油脂，再在唇上点一些胭脂水，然后用手指将颜色抹匀来回推开。
『改良后的胭脂水，使用起来更方便。唯一的问题是，成分里有大量的石蜜，涂在嘴上口感太好，忍不住一会功夫就把胭脂全吃光了。由此想到，贾宝玉爱吃女孩嘴上的胭脂不是没来由的。』
她还讲了曾经复原甲煎口脂的经历。据崔氏烧甲煎合口脂的记录，需要将泽兰香、零陵香、甘松香、吴藿香、新压乌麻油等放入一起，缓火烧三日三夜。为了复原这款口脂，咏缇特意回到东北沈阳的家（因为东北管得松，如果在上海操作做到一半就要被举报了），在小区里挖了个坑，将原材料埋入坑内，小火焚烧。她公公将越野车贡献出来，咏缇就将车停在火坑边上，住在车里，守了三天三夜，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起来添火。
最后得到的甲煎口脂，其下部沉淀的晶体中有几百根针刺般的悬浮，绚烂不可名状，证明其还原的成功。
『当时的制（zuo）作(an)现场』
复原古代妆品这个课题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张咏缇当天涂的胭脂就是自己还原的妆品，现在的她会将现代护肤品和古方妆品混合使用，“因为现代的生物科技肯定是优于古代，对护肤品来说，现代产品的效果要好很多。妆品的话，有一些我用自己复原的，有一些也还是会选择现代产品。我知道买来的产品里都有什么成分，哪些是可以接受的化学成分。现代产品的使用比古代妆品还是方便很多，例如眉黛。古代是要拿毛笔沾了画眉毛的，这很不现实，所以我就会直接买眉笔用。”
“我现在一边在做复原，一边就在考虑改良。改良有两方面，一是去掉古代人没有意识到有危害的成分，例如铅粉。其实古代的工艺可以用现代的科学来解释，从我们现在的科技可以更好的判断古方，有一些已经足够优秀的方子就会被完全保留下来；二是从使用角度来说，更贴近现代人的使用习惯。
张咏缇说自己从来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眼下要做的事已经那么多，将来怎么样预想太多也是没有意义的。
眼下，是将一款古方还原到极致，也是上好一次课，和更多人分享她小小年纪，却有着十几年古方妆品还原的全部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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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云手艺的中国古代妆品复原课程，是云手艺名师课系列，特别邀请了上海戏剧学院副教授、《中国古代妆容配方》作者李芽老师，和中国古方妆品复原传承人张咏缇老师，从古方妆品的发展历史、配方特色、美学特征、制作流程几个方面，以理论结合实践的方式为大家做一场为期三天的精典课程。带领大家了解并且制作具有“顺时制物”与“内外兼顾”特点的中国传统古法妆品。
授课老师李芽
上海戏剧学院博士
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副教授
上海“纺织服装研究出版中心”学术委员会特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