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凌晨2点多了,审讯仍在继续,嫌疑人在做最后的抵抗:“我要讲的都已经讲了,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有证据就判我。”审讯陷入了僵局。
我平静地盯着他,仅对峙了不足三秒,嫌疑人就躲开了我的目光。他用右手撸了撸左腕上的手铐,目光随着身子的挪动移到腕上锃亮的手铐上。我看到了他内心的慌乱、犹豫、纠结——“问题出在哪里?这些警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们掌握了多少证据?其他几个会不会坚守同盟?”
我让队友和他谈家常谈他的过去,以消除他的抵触情绪,自己走出讯问室看其他几组的审讯有否突破。另外几个嫌疑人的审讯情况也差不多,虽然相互间的供述矛盾百出,但都在负隅顽抗。
天空一片黛青,无星无月,因而更见广漠辽远。城市的夜空比乡村野外的夜空明亮,总是有着淡淡的亮光。我伸展了一下身躯,这才觉出浑身的筋骨酸痛。40多个小时的连续作战,只眯了2个多小时,这时候,还有什么能比在床上睡一觉更好的呢?
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侦查破案,严格地说,抓获嫌疑人仅仅是一个开始,大量的工作还在后头,抓获的嫌疑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罪犯、是有罪还是无罪?法院审判后才是终结。而现在正是检验我们这几个月的辛劳是否是徒劳无功的时候。几个月的日日夜夜、风霜雪雨,决不是“辛劳”两字就可以概括的,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是体会不了其中滋味的。
这些年,无数个夜晚我们都是这样度过的。春夏秋冬,我们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夜晚在战斗、在工作,或接处警情、或勘查现场、或跟踪追捕、或审讯搜查、或值班值勤、或守候伏击……四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春天的雨滴泥尘、夏天的酷热蚊叮、秋天的风沙和冬天的霜雪。四季循回,记不清有多少个无眠的夜晚了,有时候,我们在山林草丛、在街巷路边度过;有时候,我们在车上、在路途上度过;有时候,我们在异地他乡的山岭和村舍里度过……我们总是这样送走落日、迎来朝阳,案子一来,即使是滂沱雨夜、萧瑟冬夜,也毫不犹豫地融入茫茫夜色中去……
今年的夜生活是从元旦开始的,正在审讯的这个团伙,我们前后花了3个多月侦查追踪,才在昨天成功抓捕。
我拿着茶杯回到讯问室,重新坐在嫌疑人面前。嫌疑人从恍惚中回过神,坐直了身子。
“不要再心存侥幸了,我们能把你们抓回来,你的梦就该醒了!”我们层层抛出证据。
“能给我一根烟吗?”嫌疑人彻底放弃了抵抗,一口气交代完自己的犯罪事实,“想不到我们还是逃不过。”
这个犯罪团伙,由于为首的嫌疑人曾在风景区的酒店做过两年厨师,所以对风景区的地形环境和进出路线、装备设施非常熟悉,作案时间大都选择凌晨三四点钟,作案前先选择好逃跑路线,甚至用绳索沿路绑在树上做标记,黑夜里顺着绳子跑就行了。
押送上车时,嫌疑人回头问:“我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笑了笑:“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猎手。”
押送嫌疑人的车消失在曙色中,天边浮现出一片灿烂的云霞。
星夜、月夜、雷雨夜、风雪夜……无数的夜里,有我们无数的故事。
(作者:朱东锷作者单位:广东省广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
来源:人民公安报剑兰副刊